20070602c-《向往是一种距离》

人世间,许多事,只有一直向往着才是最美好的。这美妙,就是在于他不真实的一面,一旦实现便要大打折扣。如果真的让他实现了,最好只有一天、一夜、一会儿,或是短短的一瞬,真的不能再长了。

很多年前就向往,有一天能在幽静美妙的乡村建一座房,或在辽阔的大海边上,有一处住所。远离城镇,过一种无忧无虑,简单而如神仙般的日子。

这些年,城里人越来越多地接近了这种向往,不少人真的就到山里,到海边,买一处农家小院,过着没有喧嚣,自自在在的生活。夏天山水潺潺,秋天漫山红叶;五月樱花、七月杏子,十月满山海棠,真乃世外桃源,人间仙境也!

星期天,我们驱车百里,来到一座幽静的山乡小村,看望一位在这里买房的朋友。一路上,我们被山泉、鸟鸣、枫树,及奇静的大山所深深吸引。每到一处,都会让我们感慨得哇地叫出声来。山村景色的美丽,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。大家都说,将来有钱,一定也要在这里买一座小院,过天堂的日子!

一天的兴奋过去,大家开始为吃水的困难发愁,为供电的不稳而抱怨,为山路的难走和没有液化气做饭而感到不便。晚上,电视信号被四面的大山遮挡住,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三个台。而村子里竟然没有一盏路灯,整个山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上厕所还要打着手电筒。夜晚,寒风透过门窗,冻得我们直哆嗦。我们不能不想,如果病了怎么办,如果发生紧急情况,谁又来帮助我们?

次日早上,大家都有一种总算熬过来的感觉,匆匆收拾行装。

朋友挽留大家再住一天,那怕半天。说山里的空气多好啊!可谁也没有再想留下来的意思。大家纷纷跳上车,一溜烟地离开了大山。就这样,我们多少年的向往,在一夜之间被打碎了。

许多年前,我曾对寺庙里的生活有一种神秘的憧憬。偶尔会想,如果有一天,我做了一个僧人,当了和尚,该是怎么样的?一定是轻闲的,没有欲望的佛界生活。那时做人没有压力,生活简简单单。这想法,竟然也成了一种向往。

一次去福建,大家被意外安排住进了寺庙,就住在僧人的房间里。我们因离佛祖如此之近而兴奋得欢呼。我们不但可以沾上佛的灵光,还可以直接体验佛的生活。

庙里是斋饭,素得很。大家说,早该清清肠胃了。吃了一天,到了晚上,大家却都因肚里缺乏油水,悄悄跑到庙外去买肉食。

庙在山上,上来下去,要走二百多个台阶。起初,大家都为有如此锻炼的机会而高兴,但次日,大家便望而却步,累得一步都不想走了。开始大家还对和尚们的念经感兴趣,甚至学着和他们一起打坐。只半天,大家便觉得索然无味。

在庙里住了两天,如此仙境,大家却觉得够了,闹着要早点出去,说最好搬到闹市区,晚上逛逛街景,愿意就一起喝点小酒,别再当僧人了!一夜的寺庙生活,反而让我破了戒,完完全全地回到了现实中。

天下许多事,你都可以尽情地去向往,向往给你带来的无穷美妙其实已经足够了。不要为向往的没有实现而遗憾,实现了,也许更遗憾。

人世间,许多事,只有一直向往着才是最美好的。这美妙,就是在于他不真实的一面,一旦实现便要大打折扣。如果真的让他实现了,最好只有一天、一夜、一会儿,或是短短的一瞬,真的不能再长了。

去乡村居住,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四小时。走进大山,最好天黑前就出来。你心中的美女,最好永远只挂在你对面的墙上。

向往是一段距离。没有了这段距离,也就没有了向往的美妙。没有了这段距离,也就散尽了我们与向往之间的那段缘分。对于向往,我们真的不能离得太近

20070602c-《不须奇缘》

那年,在一个家庭舞会上,一曲终了,他轻声问她:可不可以,做个朋友?她拒绝了,因为当时她生命中还有另一个男孩子。

她是纯净的女孩,感情生活里,是没有随便或者脚踩两条船这回事的。两人心里都有些微的遗憾。

只是遗憾,人生本来就是不如意事常八九。他们以后没再见过面,自然也不曾联系过。

大概半年后,他们相遇的那次舞会的主人又组织了一次聚会,她提前去帮忙。电话响,她随手接过,是个男声,要她转告主人,说他不能来。末了,问她:"你贵姓?"她说了。那端突然说:"别挂别挂。你是不是,是不是……"她也听出了他的声音。

随意聊了几句。言谈中,她知道他调动了工作,现在一冶某公司的工程队,他也知道她与男友吹了。两人隔着长长的电话线忽然地沉默,然后他期期艾艾地开了口:可不可以,做个朋友。

可以。她很快地答,自己都愣了一下。

他提出约会,说定了时间地点。她准时赴约。

没想到他竟然失了约。

正是暮春,武汉已经开始了它著名的高温天气。她在约会地点足足等了40分钟,汗流浃背,几次想走,却又担心他会突然来到,像她一样苦苦等待。

她后来还是只有走了,白白浪费了一个下午,却并不太生他的气。虽然只是一面之交,却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种人--一定是真有不能脱身的事。

只是,又一次地错过……也许真的是无缘。

她在静夜想起,微微地苦笑。

冬天来的时候,她发了年终奖,决定为自己添置几件衣物,就去了江汉路。

武汉的江汉路,相当于上海的南京路或者北京的王府井,它的繁华可想而知。年底时分,又是一年中最拥挤的时分,人在其间,连进退都不能随意自主,而必须取决于周围整个的流向。

她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来挤去,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。她茫茫然地看着那人,想不起是谁。

那人脸上浮现出窘窘的笑容,说了自己的名字。

她一怔:啊,是你?那次你到底为什么不去?

他所在的工程队是流动性质很大的单位,就在约会当天的上午,他接到出差的通知,急着想取消约会,却不知道她的电话和单位地址。实在是太仓促了,怎么都没有办法跟她联系上,在火车上还耿耿地念着,希望她不要等太久,希望她不要生他的气。

在酒泉的荒沙大漠里,一呆半年,上个星期才回来。不是不想去找她,然而想起自己的失约和她应有的恼怒,便觉得无颜见她。今日到江汉路也没什么目的,不过是人闲下来找个地方打发时间,不料一眼便看见她。

他们一年多没见过面了。她已剪掉了长发,细巧的身段裹在臃肿的大衣里,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下,与舞会上截然不同。而他仍然在武汉最拥挤的街头,在千万人里,认出了她的背影。

此后,他们结合,生活得很幸福。

这样的机缘,这样的等待,似很平常,却很美好。

听过太多的悲伤故事,流过泪,受过伤,为爱情曾经痛不欲生。甘愿走遍天涯来找寻幸福,却注定要眼睁睁看着幸福有如不可掌握的风,从我们发间掠过。

却原来幸福一直静静地栖息在最简单的生活、最朴素的感情里,藏在窗外春天初生的青草地里,藏在每一场细密如睫的小雨里,也藏在每一对与你擦身而过的凡尘夫妻里。

而永恒,也就是当故事里的女主角为我讲述这一段往事时,嘴角安静的笑容吧。